圈儿姐:“当这些东西越来越平衡的时候,你是男女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了,或者那时候手术已经非常便宜了,大家都不去了,可能证件也可以随意改了。”
饭馆打烊前,我们和圈儿姐、C先生,以及热心观众x先生一起畅想关于未来人类更加自由的生存状态。在那个理想的世界中,人们超越了年龄,阶层,贫富,种族,还有性别的限制,关于人类的标签被一个一个撕扯,剔除。所有的属性都像水一样自在流动。我们见面不用互称先生和女士,男人可以穿着裙子,女人也可以长着络腮胡……今天是11月20日,“国际跨性别纪念日”(Transgender Day of Remembrance),又被称为“跨性别追悼日”、“跨性别死难者纪念日”。最初,是为了向1998年11月28日被谋杀的Rita Hester致敬,但是就如同我们身边很多起跨性别案件一样,这起案件的判决迟迟没有结果。为了不让那些远去的辰星被淡忘,人们将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定格下来,并在每一年的此时共同去纪念那些因反跨性别的憎恨或偏见而遭杀害的跨性别朋友们。我们通过镇镇兄弟会的创始人C先生召集了大胖、will和诗诗三位线上的小伙伴,以及和我们熟悉的圈儿姐(超小米,性别酷儿),一起来谈谈跨性别朋友们的一些事儿。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记录下此刻不同个体的生命状态。
C先生
跨性别男性/中国首例跨性别就业歧视案当事人
2007年时,在读大学的他进入公益圈,用自己的生命故事向媒体和大众诉说着性/别少数群体的现状与需求,一路见证公益从二元到多元的变化发展,同时公益也让自己越成长越接近梦想中那个本我。
超小米
京城个体户。极度非主流,底层收入,低端社会地位,在性与性别方面有些较真。热爱真善美,却见惯了假恶丑。期待见到更多元的社群新老伙伴们,也会同“变态”、“精神病”、“不男不女”等诸多社会标签抗争到底。
Will
广州打工仔,初级插画人,女权主义者,非常规男同性恋
近期精神支柱是乌克兰男团kazaky。目前在创作跨性别相关漫画,部分已发布在个人ins账号和FTM Magazine。
大胖
土生土长的东北爷们,超级奶爸。家庭支持理解,生活稳定。倡导“多元”和性别平等,努力做到影响身边每一个人。
雨辰
跨性别女性,三级社工,一个跨性别社群文化的建设者。17年以来一直进行着社群工作,与蓬勃发展的跨性别社群一起成长着。
「拥抱自己」
对于很多跨性别朋友来说,C和圈儿姐已经超前了太多,ta们在度过了坎坷的身份认知和残酷的成长经历之后,迅速找到自我的定位,并在社群与社会中一直保持活跃的姿态,陪伴并支持那些和ta们曾经一样迷茫的兄弟姐妹们。然而在认识自己的这条路上,跨性别群体经历的痛苦,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残酷。
will在谈起跨性别者所遭受到的歧视和暴力事件时,聊到了一个我们都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在跨性别群体内部,通常我们会认为跨性别女性比跨性别男性的处境要难,但是真实情况恐怕并非如此。跨性别男性所遭受的性别暴力,受制于身份的二重性,在案件统计时仍被划分为女性受害者一列,而被公众所忽略。C向我们提及他所经手的一例案件,一位跨性别兄弟在父母的逼迫下,和家长指定的结婚对象强行成婚。婚后一直遭受性别暴力,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受到了严重影响。他补充道:“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时有兄弟在群里说自己将被带去接受矫正治疗,现在要把手机藏起来,如果明天还没有他的消息,就再见了。”
但是就像圈儿姐说的那样,在这种特殊性质的暴力事件中,由于施暴者是父母,跨性别兄弟精神上所遭受的摧残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加难捱。由于这些不可见的伤害和来自世俗世界的压力,很多跨性别朋友们选择以手术或者激素的方式改变自己的样貌和体征。但是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激素来源并没有得到可靠的保障,医疗水平和技术也十分堪忧。C先生告诉我们“某些黑商贩可能会在淘宝上购买动物激素,调配后高价卖给兄弟。没有人给我们打针,那就自己打。这一打有可能就扎到血管了,这当然是轻的。之前有听说过兄弟被扎成偏瘫,人生直接就毁了。”而有时即便使用激素,性征的改变也并不明显。“其实用了以后声音都会有低沉,或者说肌肉群发生改变,但是只有他们自己能感知。并不是每个人在使用激素或做完手术过后都能实现了一个完美的性别跨越,”圈儿姐继续补充说“长久以往,我觉得选择手术或者激素的人会越来越少,年轻一代的想法更加多元,ta们认为不走那一条死循环也可以活下去,而且可以活得很好。”
对于是否选择激素和手术,我们也询问了线上的三位朋友。大胖是个26岁的东北爷们,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享受着媳妇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在没有成为奶爸之前,大胖使用过八个月的激素,声音逐渐产生变化。后来由于身体的缘故停掉了激素。在孩子出生之后,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成为一名父亲,大胖决定去做一系列的手术,并更改了身份证上的性别。而诗诗和will虽然使用过激素,但是对于动手术却没有那么大的意愿。在早些年,昂贵的手术费用让很多渴望变身的跨性别者们望而却步,但在手术更加便利的当下,更多的人却保留并接受着自己原本的身体和样貌。从认识自己到接受自己,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就像在圈儿姐眼里,性别就是流动的。她并不满足于知性、优雅、漂亮、美丽,反而觉得这些形容使人从一个套子走进了另一个套子。“成为女性以后就有那么多的要求,你得讲话细声细气,你得生儿育女,你得嫁鸡随鸡……我们为什么要进入另一个牢笼当中,我觉得其实也是很值得大家去思考的。大都数人其实都在那两个固定的笼子里面活一辈子,很少有人能冲破笼子。”「走向公众」
相比于同性恋群体,跨性别者更不为公众所知。为了让大家更了解这个群体,我们准备了几个问题,一起来聊一聊。在所有问题中,最受大家关注的可能就是性取向与性别认同的关系。
线上的三位小伙伴中,大胖和诗诗的情况都比较简单,大胖是一个跨性别男性,只和女性谈恋爱,所以是跨性别中的异性恋。诗诗则是一个泛性恋的跨性别姐妹,十七年来一直进行跨性别社群的文化建设工作,虽然目前比较青睐女性,但是可以接受和所有类型的朋友产生爱情。但当C问起,身为泛性恋是否很容易找到对象时,诗诗却非常可爱地回答到,“我目前仍然是母胎solo”。will的情况则相对比较复杂,从钢铁直女突然转变为男同性恋。虽然都是喜欢男性,但是后者却是以男性的身份去喜欢男性,这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线下的聊天中,热心观众x也表达了同样的疑惑。长期从事科普工作的C得心应手地回答道:“总结来讲,性别就是我是谁,性倾向就是我喜欢谁。所以这是不同的两个板块。跨性别者也有各种不同的性倾向。比如我是一个跨性别男性,那我是希望做男性的。如果我和一个女性在一起,那就是一个跨性别的异性恋;如果和男性在一起,那就是跨性别里面的同性恋。我当然也可以是双性恋,也可以是泛性恋。”在与C的聊天中,最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 “跨性别既打破了二元的划分,又始终还是要回到二元社会里面。” ta们没有办法永远生活在自己的社群中,总要勇敢地踏出自己的舒适圈,走向社会,去接受公众的目光。除了那些善意的提问,恶意的眼光也是跨性别群体走向社会必须要承受的一部分。
“我在路上走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岁数大一点的人会把小孩的眼睛蒙住,觉得这样小孩就不会学坏了。我就觉得这种事件特别可笑。”圈儿姐在谈起这段经历时,爽朗地笑着。但是,我们却无法将这段荒谬又无奈的经历当作闲聊一样,轻松地揭过去。至于公众对于跨性别者知之甚少的原因,部分来自于媒体的曝光度不足,及文字、影像资料的缺失。在一些影像作品中,我们很少能够见到表现跨性别群体的内容,即使涉及到跨儿,也只是擦边而过,并没有深入展现这个群体的真实生存状态。“甚至在一些学术性的文本资料中,对les和gay的研究都是胡写乱造的。而对于跨儿,连病理性讨论都没有。”但是在是否选择发声这个问题上,C和圈儿姐都希望大家能够在保护自己的基础上自由地做出选择。“勇敢地做自己,不是要求你们来出柜,要求你们来发声。我们要做的勇敢,就是勇敢地面对自己,希望你们能成为阳光、自信、积极、正能量的人。不要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然后抑郁,自杀。这样的事情真的是蛮难过的。所以我希望兄弟们姐妹们都能更好地认识自己,认识身边的环境,去更友善地和ta们相处交流。”
即使路途坎坷,在与跨性别朋友们的聊天中,依然可以看到ta们对生活充满了热情与期待。无论是大胖、will、诗诗,还是C先生和圈儿姐,大家都在为那个美好的新世界努力着。ta们奔走在人间每一个需要温暖的角落,将散落在各处的星星聚在一起。从孤独的个体,到温暖的社群,最终有一天将汇聚成改变社会的力量。生活仍在继续,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些离我们远去的人。当时间的长流中某一个数字永远定格在历史中,并被人铭记时,个人的苦难就会变成群体的记忆,让所有心怀善意的朋友相聚在这里。我们相信,在不远的未来,每个人都能自由而平等的生活,牵着爱人的手骄傲而自豪走在路上,彼此拥抱并给予最真诚的祝福。
喜公益 由刘培麟在正荣公益基金会捐资设立,与唐冠华、黄金联合发起的项目,由正荣公益基金会运作,旨在为性少数群体提升网络可见度和社会接纳度,并鼓励、扶持草根创作者实践原创价值。
镇镇兄弟会 于2019年5月11日成立,是国内首个针对跨性别兄弟的社群组织,旨在关注跨性别兄弟的需求与未来,为跨性别兄弟提供议题探讨、社群聚会、意识提升及培力的平台,促进FTM社群凝聚和权益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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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史佳琪
排版:小狗
责任主编:C先生